1956年,王進喜調離二班,到隊里當大班司鉆。隊上分配來一批轉業軍人,隊長讓王進喜對他們進行入隊教育,王進喜先把新入隊的戰士帶到西河壩窯洞前講解解放前油礦工人生活得多么苦,多么累,多么挨打受罵的往事,又帶到井上講解打井技術、生產紀律、安全防護的基本要領和要求,入隊教育過后,20多名轉業軍人正式加入了貝烏五隊。
5月,貝烏五隊到三角灣打井,套管被卡,隊長讓王進喜把套管提起,放下,再提起,再放下,不知提起放下了多少回,套管才開始松動。三天三夜,王進喜沒有離開井場一步。困了,就在值班房瞇一會兒;餓了,啃一只饅頭。直到第三天下午,王進喜把套管才提起一米多。這時,王進喜提起套管,再兇猛地突然放下,反復了二十多次,活動的距離越來越大,解了卡。井場上,人們歡騰起來,而王進喜卻呼呼地睡著了。
不久,隊長姚武生調走了,副隊長王家訓被任命為隊長,王進喜被提拔為副隊長,但是不到一個月,王家訓也被調到大隊,王進喜被任命為隊長。王進喜不到一個月連升兩級當上了貝烏五隊隊長,心里沒底,著急中來找師傅郭孟和。王進喜說:“師傅,前些日子我還正在琢磨著怎么協助隊長打翻身仗哩,沒想到昨天就下令讓我當隊長,我真怕當不好。”郭孟和說:“有黨領導你怕啥,只要聽黨的話,就沒問題,干吧!”郭孟和的一席話讓王進喜豪氣上升,信心滿滿,下定了當好這個隊長的決心。
古人云,新官上任三把火。王進喜上任一把火也沒點,而是老老實實的做基礎工作,根據隊上鉆工的品性、技術力量的強弱,逐漸調整了各班的司鉆、副司鉆和司機,使人力和技術資源得到了優化組合,然后就把大家召集起來,查找分析貝烏五隊為什么總是排名倒數第一的原因,再問大家到底該怎么辦。由于大家都對倒數第一不服氣,心里憋著一股氣,隊長一提議,話匣被打開,有的說:“司機手里沒準兒,該快時不敢快,措施不當,事故多,就成了倒數第一”。有的說:“司鉆送壓不均勻,地層軟硬交錯,常常卡鉆,耽誤時間。”有的說:“交接班不細,干活稀里馬哈,當然事故多。”有的說:“隊里許多人有扛長工的思想,干起活來腰來腿不來,看不過眼。”有的說:“隊長外行,抓得不緊也是關鍵。”有的說:“隊長不敢抓,也不行。”
經過大家的熱烈討論,王進喜看出了問題的結癥,也看到了大家想打翻身仗的熱切期盼,最后就訂出了六不接班制,即:設備衛生搞不好不接班,下一班準備不好不接班,場上材料、工具擺放不好不接班,泥漿槽的沙子撈不凈不接班,報表填寫不細不接班,交接班不清楚不接班。
后來,新的支部書記孫永臣到任,又調來了技術員田肇雄。這樣一來,敢說敢做,猛打猛沖,敢于嚴格要求,能帶領隊伍往前闖的隊長,和基層管理經驗豐富,沉著穩健,善于做思想工作,把人心能擰在一起的支部書記,還有有知識,懂鉆井,機敏精細,善于團結人,能把技術關,司鉆們都信任的技術員,三個人就像一只大鼎的三只腳,牢牢地把全隊干部工人團結成了一個能打仗、打勝仗的隊伍。人心齊,泰山移,六十多人,一條心,黃土變成金。
王化蘭鉆井隊事故少,進度快,王進喜就到王化蘭隊去學習。王進喜問了好多問題,但王化蘭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如其來地問道:“你愛罵人的毛病改了沒有?”王進喜臉一紅,說是改了一些,王化蘭嚴肅地說:“那不行,得徹底地改!我跟你說,你一個人有天大的本事,如果沒有全隊的人支持,你也干不好。”接著又說:“你當了隊長,不能離開鉆臺,不能離開剎把,要和大家一起干。工人身上有多少泥,你身上就得有多少泥,這樣大家才不把你當外人,上了井,眼里要有事,要了解鉆臺上的情況,知道機房的情況,清楚地下的情況。特別是,你要學會給鉆機看病,應該分析清楚井里是什么鉆頭,是新鉆頭還是舊鉆頭,井下鉆具出沒出問題。技術過硬有經驗,大家就會服你,信任你,這工作就好做了。”
這次學習,對王進喜幫助很大,從此王進喜一頭扎到打井上,除了打井,什么都不顧。油礦的許多單位都有一種感受,都認為王進喜為了多打井,打好井,甚至變得十分難纏。打好一口井,需要多個單位的合作配合,王進喜就把他們纏得沒辦法。余群立說:“王進喜的難纏作風體現了他扎實科學的工作作風和他的快節奏,形成了一種沖擊力,沖擊了慢慢磨的習慣思想,沖擊了我們領導機關四平八穩的老作風。他的不服輸,他的不安分,攪得大家不安生,但是給整個工作帶來了活力。”
1956年5月19日,幾天沒合眼的王進喜正和大家在三角灣打715井,忽聽“咚”地一聲巨響,井噴發生了。見此情景,王進喜大吼一聲:“別慌!堅守自己崗位!”在王進喜的指揮下,各項壓井措施緊張有序,有條不紊,科學得力,待到一切恢復正常時,井場上的所有人都變成了泥猴子,但從白花花轉動的眼里卻能看出制服井噴后全體隊員難得的自信和自豪。完井總結會上,支部書記孫永臣說:“715井打完了,說明我們貝烏五隊不是什么豆腐隊,我們也能打硬仗,打惡仗。”司鉆王歲厚說:“只要咱們思想上重視起來,準備工作做細,做扎實了,再加上出了事不慌,什么樣的地層我看都能對付!”
715井使貝烏五隊打出了信心,打出了士氣,打出了必勝的決心。此后,614、704、699、733、501、765、714井,越戰越猛也越戰越順,這一年全隊破天荒地打了10口井。765井完鉆后,下一井位離765井只有13米,要是全部拆卸、搬運、再組裝,要花好幾天時間,王進喜發動大家,硬是創造了一個整體搬家法,一舉獲得成功,開辟了鉆機搬家的先河,在場的領導、專家、職工無不為之叫好。王進喜披紅戴花捧得油礦領導頒發的獎狀,從此貝烏五隊跨進了先進隊行列。
1957年3月,油礦決定在319井旁邊再打一口井。提起319井,玉門人有誰敢忘有誰不知。那是殘酷的寫照,是油礦工人的噩夢,是井毀人亡的悲劇啊!但是,鉆井就是鉆井,不敢直面井噴者必然會被井噴吞食,王進喜不信邪,決心戰勝這個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的319井。經過36個日日夜夜的奮戰,319井完鉆了,貝烏五隊硬是從死神堆里刨出了一口高產油井,攀上了一座人們不敢向往的高峰。
1958年,為了最大限度的提高石油產量,石油工業部決定讓玉門油田和新發現的克拉瑪依油田開展鉆井進尺比賽。最初,玉門確定參賽的是景春海隊,王進喜知道后認為是油礦領導在小看貝烏五隊,不服氣,憋著一口氣就去找大隊長王嘉善,沒能得到同意,又去找局長焦力人,焦力人被他纏不過,就去向市委書記劉長亮匯報,劉長亮說:“好哇,群眾的積極性要保護,嗷嗷叫的隊長,要堅決支持。”如愿以償的王進喜這才參加了進尺比賽,可誰知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卻一馬當先,在“月上五千米,鉆透祁連山,快馬加鞭進軍吐魯番,定把標桿立天山”的口號鼓舞下,王進喜鉆井隊不僅超過了玉門的景春海,還超過了克拉瑪依代表隊,創造了5009.74米的全國紀錄,一舉奪得了鉆井衛星的稱號,王進喜也被人們稱為鉆井闖將。
1959年9月,王進喜在蘭州出席甘肅省勞動模范大會,大會發言的前幾天,王進喜就想:活是大家干的,榮譽我一個人拿,這個言怎么發呢?他找到彭佐猷,讓彭佐猷給他寫發言稿。王進喜說:“我一個舊社會的放牛娃,1949年后當了鉆工、司鉆,入了黨,當了鉆井隊隊長,今天又當了省勞模,都是黨的領導,集體的力量啊!”彭佐猷就照這個意思給他寫了四句話,31個字,王進喜發言時用31個字足足講了兩個小時。從放牛的苦、當長工的恨、得解放的喜、當鉆工的高興、入黨的情景,講到319、白楊河、五千米、三角灣,每一個戰績的取得都沒有離開過集體的創造、師傅的幫助和黨的關懷,大會結束后,彭佐猷每逢玉門人就說:“王進喜,人才,人才啊!難得的人才!”
會議推舉王進喜為出席全國工交群英會的代表來到北京。10月1日,慶祝新中國成立10周年大典在天安門廣場隆重舉行,浩浩蕩蕩的游行大軍接受著黨和國家領導人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的檢閱,王進喜同來自全國各地的代表一起站在觀禮臺上,他看著日夜思念的毛主席,心潮澎湃。
然而,當他看到北京大街上行駛的公交車因為缺油不得不在上面背著個煤氣包的時候,王進喜哭了。這一哭,使王進喜如夢方醒,自己成天和石油打交道,以為生產了許許多多的油,哪知全國石油卻緊缺到這樣的程度,連毛主席居住的首都北京都出現了油荒。余秋里得知王進喜在沙灘上哭的消息后說:“這是一種英雄的境界”。王進喜說:“國家沒石油作這么大的難,我們石油工人有愧呀!”群英會結束前,傳來了大慶發現大油田的特大喜訊,王進喜一聽高興地跳了起來,當場就向石油部領導請纓去參戰,石油部副部長康世恩說:“老王,你先別急,仗有的打,你先回玉門去做好自己的工作,同時也有個思想準備,到時候要你去,你不去還不行呢!”
回到玉門,王進喜向玉門市局領導匯報了見到毛主席、周總理的情景,講述了北京的所見所聞,緊接著就又投入到了緊張的冬季打井之中。1960年2月16日,玉門《石油工人報》刊登了專題報道,正標題是:鉆井闖將大鬧革新,英雄井隊高速躍進。副標題是:王進喜鉆井隊半月鉆成兩口井。就在貝烏五隊又創一項新紀錄的第二天,2月12日,康世恩傳達了部黨委開展大慶會戰的決定。3月初,余秋里點將,調玉門王進喜鉆井隊、景春海鉆井隊、孫德富鉆井隊立即赴大慶參加石油勘探大會戰。要求是:不提困難,不講價錢,帶齊設備,迅速參戰。按照規定,王進喜鉆井隊要帶34人,精明的王進喜對此做了充分地準備,要求各班正副司鉆、司機、大班司鉆把幾年來貝烏五隊偷偷積攢下來的家底全帶上。要弄清楚,隊里有的,有什么;隊里缺的,缺什么。該要的要,該領的領,能拿的就拿,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反正新油田什么都缺,到時候肯定都有用。王進喜又發揮他難纏隊長的優勢,領著人馬找領導批,跑料庫找,到處籌集,只要能用,都想拉回隊。在火車站,他們把大件直接裝上車,把容易碰壞的物件打包裝箱,零碎物件統統裝進泥漿罐,罐口用焊焊死。所有物件都用紅漆寫上‘玉門—薩爾圖1262鉆井隊’。大隊長王嘉善回憶說:“王進喜在玉門出發前拿了幾件美國東西藏在床底下,當作珍寶準備到大慶用,怕說是崇洋媚外,不敢聲張,實際上我們都知道,就是不說而已。”
1960年3月,大慶會戰在蘇聯撤走對華援助、我國遭遇三年自然災害的情況下打響了。大慶地方,沼澤,鹽堿,荒無人煙,參戰人員必須具備不怕苦、不怕累、不計較個人得失、一心想為國家拿油的思想覺悟,會戰指揮部決定把思想工作的重心放在建設一支關鍵時刻沖得上、拿得下、打得響、過得硬、拖不跨、打不爛的會戰隊伍,決心培養和樹立一批“會戰先鋒”。
到達薩爾圖,全隊下車在玉門市委贈送的“更高標桿立祁連”的錦旗下集合。接待的同志迎了上來,王進喜二話不說,開腔就問:“我先問你,我們隊的鉆機到了沒有,井位在哪里,這里的最高記錄是多少?”接待的同志回答不上,王進喜正在生悶氣,從玉門調來到大慶擔任薩中指揮部指揮的宋振明趕到了,王進喜見是熟人,扯著嗓門就說:“你們這是啥調度員,問啥啥不知道!”宋振明先安慰王進喜,王進喜卻說:“我是憋著一口氣來的,恨不得一拳頭砸出一口井來,咋能不急嘛!”王進喜從宋振明口里得知了井位,轉身就走了,宋振明看著他迎著寒風走去的身影,心想:“下了火車,一不問吃,二不問住,搶先只有三句話,王進喜全然一副戰士的做派,是一塊打硬仗的料。”
來到馬家窯,找到了薩55井的井位,剛剛住進趙大娘家里,就研究安排了收集地質資料、到附近隊學習、搞好后勤工作、及時去火車站接鉆機、幫助趙大娘做好備耕生產的事,當晚睡了一個好覺,誰知,這竟是王進喜在趙大娘家睡的唯一一次完整的覺。天一亮,王進喜帶人來火車站找鉆機,鐵路兩旁從各地發來的各種物資堆積如山,巨大的井架、長短不一的鉆桿、油管和成堆的水泥、煤炭放在一起,柴油機、水泵、帳篷、行李、蠟燭互相疊壓,雪地上簡直沒有下腳的地方,載貨的車皮排了一長溜,根本分不清楚是誰的材料,王進喜心里一陣急躁,就叫人回去帶來20名工人拿上家伙來卸車。貝烏五隊義務卸車干得好,帶動了不少隊也來幫忙卸車,清理站場,車站雜亂無章的情況很快得到了改善。車站把情況向薩中指揮部作了匯報,宋振明和幾位領導來慰問,表揚他們干得好,王進喜卻說:“可別表揚了,都是為了大會戰,你看看石油部長一只胳膊還來到荒原上和我們一起干,白發蒼蒼的老教授那么大年紀了還到井場搞科研,和我們一起吃苦挨累。他們的壓力我們要分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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